— 拾音 —

【周喻】天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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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其实主要是喻单向视角的碎碎念,bug很多,大家不要太在意。

结尾化用了一句现代诗,很出名的,突然忘了是哪首,非常难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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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万发缘生,皆系缘分。】

 

喻文州飞升这一年,正巧赶上了天帝不知道多少岁的大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于尘世流连许久的游奕灵官黄少天一闻得风声,便捎上了一坛自下界酿成的好酒,马不停蹄地重返了天界,敲响了神巫殿的宫门。

 

于是喻文州连卧榻都没捂热,就抱着黄少天给他送的酒被拖上了大殿,作揖问安后端坐在天帝左手下第三个位置。

天帝在开席前还特地侧过头来客气地问候了几句,得了喻文州毕恭毕敬的答复外加三言两语也算不得多走心的恭贺后,又专心致志地欣赏表演去了。

席间只有黄少天一直在喻文州的耳畔叨叨叨,还边伸手点边说从左往右数第几个仙姬与从右往左数那什么星君家的小仙童有点暧昧,又或者说些天帝最近惦记上了平日给他梳妆打扮的小宫娥什么的。

黄少天噼里啪啦端着一副一百年没和人说过话的架势,喻文州在边上听着倒也不烦躁,偶尔抬头对上了某个参宴仙家的眼,便举起手中的酒杯,迎着对方的笑,一饮而尽。

 

轮回辗转,万物皆空,传言神仙渡劫,便是以人世百载颠沛换仙家千年长生,喻文州将脑子里贫瘠的百载记忆翻了又翻,瞟了眼身侧自来熟的黄少天,总忍不住怀疑:难道我真的不是初来乍到?

 

“当然不是,这破地方你呆的时间可比我久!”

 

喻文州在天界的身份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他本是在蓝雨山间修习的一尾锦鲤,因着混鲲祖师下界游历一眼相中,便带了回去好生教授。

所以喻文州的出身并不尊贵,且他以“玄灵气”修行,非妖非仙非人非鬼,甚至寻不得一个意象定义,但他偏偏又师从混鲲祖师,地位愣是高了那群眼比天高的神仙们一辈。

少不了背后总有些许闲言碎语,也亏得喻文州心态好,他一向活得不动声色,随遇而安。

不过这些前尘往事,喻文州大多不记得了……

 

周泽楷正是喻文州在黄少天的碎碎念中神游天外的时候上殿的,高视阔步,风骨凛然。

殿中的舞姬约好了一般款步退至了两侧,让开了一条道来,从喻文州的这处望过去大约只能在人影幢幢中窥得一个侧面,棱角很是分明,。

黄少天凑了过来,偷了喻文州一杯酒,道:“那是北阴酆都大帝,主轮回。”

 

周泽楷行至大殿正中朝天帝拜了一拜,他身后立即冒出一个机敏的随从朗声高呼:“北阴帝奉西王母之命,特献上天机镜,恭祝天帝陛下福寿安康,永享三界清平!”

 

贺礼呈上去的时候,黄少天都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西王母这回可真是大手笔啊!我听闻这天机镜可是上古神器,上能洞察天机,下能知晓古今,是与那女娲石一般无二的宝贝!”

黄少天艳羡的口气让喻文州都忍不住多留心了一下,那镜子倒是普普通通的,不过双掌的大小,隔得太远,喻文州也没能看到镜面里能照出些什么,倒是呈上镜子之后的周泽楷转过身下台阶,整个面目彻底暴露在了喻文州的视线里,星目剑眉,相貌太过出众,当真是一眼惊鸿。

喻文州看得有些失神,一直到人在他对面落了座还盯着不放。

黄少天坐在他身边不停地扯他,嘴里还碎碎念叨着:“注意仪态!仪态!”

喻文州回神,端起他的酒杯,任凭黄少天在一旁指手画脚恨铁不成钢地讽刺他身上没有一丁点贵为神巫该有的矜持,遥遥对着专事炼丹的太上老君饮了一杯,然后才对黄少天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黄少天:“……”

 

筵席将散,瞅着喻文州席间不时追逐着周泽楷的目光,黄少天犹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对喻文州道:“文州啊,你以后还是离这个周泽楷远些比较好……”

 “怎么说?”喻文州疑惑。

黄少天叹了口气,喻文州如今不记得过去,但入得天宫已有些时候,黄少天为人虽有些咋咋呼呼、不着四六,但待他还是真心诚意的,而今,这个真心诚意的老友怅然地叮嘱他:“蓝颜祸水,你可别又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一次跟斗!”

那头周泽楷已领着一众随侍先行一步,一个眼色都没给喻文州留下,修长的身形转眼隐没在云雾缭绕之中,再寻不得一点踪影。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喻文州在天界不过是挂了个神巫的名头,没什么实权的闲职,算是天帝给混鲲祖师老人家的一点面子。

大约天界也不乏喜欢说书的人,喻文州在寝殿里躺着也能从宫娥的闲言碎语中听说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因为没什么印象,倒也像是听了个故事。

这个传闻中的喻文州,温和谦恭,交游甚广,不拘小节,不慕名利,在天界也称得上是号人物,大多仙者道友不论身份地位也都十分愿意同他结交的样子。

传闻不少,有些还能引得喻文州生出几分感慨,有些却也只能当成是惹人发笑的闲谈。

但那些未被记录下的故事,本来就不是一段传奇,只是一段过往罢了。

 

故事里说,神巫喻文州思慕北阴帝,执念颇深。

 

深到什么地步,是求而不得万念俱灰之际非得以封印元神涅槃重生这般决绝的手段才能断了念想。

确实如黄少天所说,是个大跟斗……

 

自那日天帝大寿后,喻文州虽着实为周泽楷惊艳了一把,却只存了一分欣赏之意,说不清是不是为了黄少天一句“蓝颜祸水”而耿耿于怀。

如此一段邂逅至此戛然而止,尚未便宜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

不过谅在他如今也算是一个“失忆”的情态,倒也并未多番纠结,他是混鲲祖师的座下,哪怕是这样一个尊贵的身份一亮出来,三界也多的是人上赶着来攀附他,此时细想自己曾有过堕入红尘情网挣脱不得的姿态莫名与好奇的心情倒是各自掺了一半。

 

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北阴帝常居酆都,喻文州的神巫殿离酆都太远,着实不易遇上。

但终究,不易不是不能。

 

喻文州很快便再次遇到了周泽楷。

 

这日喻文州在黄少天处下棋,远远见着周泽楷又是领了一群天兵行色匆匆地往南天门赶,天界的仙人皆是一身素衣,周泽楷途径黄少天的院子上空逗留了一会儿,黄少天虽然贵为灵官,素来不拘小节,但终究地位低了周泽楷一头,便起身朝上拜了一拜尊一声:“北阴帝!”

喻文州笑了笑,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也是仰头略一颔首致意,随着黄少天唤:“北阴帝。”

周泽楷望着他皱了皱眉,周泽楷的眉目本就生的清俊,像这样凌云站在高处俯视他,仿佛融在了这一抹神圣不可侵犯的云雾里。

这天上的神仙喻文州也已见了不少,大多端庄肃穆,也有些许轻狂豪迈的,于外在都是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黄少天那日与他碎嘴时说:“周泽楷的相貌虽说不赖,但生得太清冷了!”

而今,“清冷”的周泽楷立于云端,黄少天睁着双眼仰头要细细才能从一堆白衣中分辨出来,可喻文州却一眼便相中了他。

或者说,周泽楷对喻文州来说实在扎眼。

他天生就该是这般清冷的姿态,喻文州想,仿佛有些能理解曾经的自己了。

 

天地间只余一人惹眼,天地间只求一人相知。

喻文州自嘲般轻哼了一声,偏可惜了他从前那一腔情怀对方却瞧不上眼。

 

“喻文州。”

 

周泽楷隔空与喻文州遥遥相望,他没有念喻文州的尊号,直接称名道姓,口吻却不带一分波动。

不是神巫大人,而是喻文州。

偏偏语气冷淡得狠,听不出试探还是亲近。

 

喻文州自认分不清,只好礼貌地笑了笑。

 

周泽楷又皱了皱眉,这回神色称得上真有些疑惑了,他身后的随侍犹犹豫豫地上前来说了些什么,于是周泽楷带着人又匆匆离开,仍是一声招呼没打。

 

黄少天“哈哈哈”尴尬地笑了笑,说是这周泽楷话少得可怜,素来识不得什么尊卑礼仪,更别说逢人打招呼这种事儿了,末了反应过来才摸摸鼻子说:“我倒忘了你已经不记得了。”

 

后来喻文州终于从黄少天那里听来了许多关于周泽楷的传闻。

酆都大帝,生性冷淡,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无爱无恨。

 

【佛曰: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而已。】

 

喻文州平日里都有大半的闲暇时光,多是伴着黄少天的插科打诨度过去的,近来黄少天被天帝召去执行公务,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喻文州不愿在神巫殿对着三山四海前来恭贺的神仙精怪迎来送往,便在天界四处晃悠了一阵子,突然有些倦意,就对自己的出生地起了些念想,于是便下界去到那座叫蓝雨的山头上望了望。

蓝雨的地界上有个小镇,民风淳朴,安宁静谧,甚至看不到某个脾气稍嫌剽悍的妇人训一回她恨铁不成钢的丈夫,更别说什么神鬼传说,奇闻怪谈。

 

这个镇子,立于蓝雨山上,虚空之中。

是由灵力支撑的一方幻世。

 

喻文州很是喜欢这个小镇子,自从连赢了镇子上蓝溪阁的魏琛魏阁主三局棋之后,他下界更是勤快了许多,时间一长,镇子上的许多百姓渐渐也与他混了个脸熟。

魏阁主门下,来了位常客,性子十分温文,于诗词书画,品酒论道都有几分见解,是个颇为高雅的公子。

 

这日,喻文州贪着多看上两眼夕阳落山的美景,打定主意要在蓝溪阁栖上一晚了。

 

可当喻文州踏进蓝溪阁见到周泽楷的时候,终于不得不承认,安宁总会有被打扰的时候。

 

周泽楷当时正蹙着眉与魏琛对峙,黄少天是紧随着喻文州赶到的,一落地就略过喻文州吆喝起来,一副和魏阁主很是相熟的样子:“魏老大,好久不见啊!”

“啧啧啧,今天是刮了什么风,一尊两尊大佛都跑来老夫这一块小破地!”魏琛眯起眼睛,甩了甩自己的烟杆子。

黄少天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泽楷手里的长戟已经戳了出去,尖端的红穗明晃晃地散下,直指魏琛的眉心:“叶修?”

魏琛纹丝不动:“你上我这儿来找叶修?这货还欠着我一千八百万两白银没还呢!我上哪儿找他?”

“周泽楷你干什么呢!”黄少天一个箭步上去拽开周泽楷,“你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

当事的三个人里两个皱着眉头,气氛还挺紧张的,喻文州眨了眨眼,笑着插嘴打了个圆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本作为寿辰贺礼的天机镜被盗了,天帝下旨,命周泽楷与黄少天前去速速寻回。

二人几经查探,方知这几日陆压道君叶修也失踪了,怕是与天机镜有些关联,这一路窥寻便寻到了蓝雨。

 

说起陆压道君叶修,倒也是三界的传奇人物。

天书上说这陆压道君,飞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上不朝火云三圣皇,中不理瑶池与天帝。不在三教中,不在极乐地。不归人王管,不服地府中。

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喻文州自然也听闻过叶修,这个人的名字常与周泽楷一道被人提及,多年里并肩稳居天界“最佳夫婿”兼“最难攻略”排行榜榜首,前者太超脱,后者太冷情,皆是最不易堕入红尘之人。

说来也巧,周泽楷是喻文州辗转红尘的牵绊,叶修却是喻文州泯灭悲欢的终结。

谁曾想,又因着什么冥冥撞在了一处。

 

“魏老大!你就告诉我叶不羞到底躲在哪儿了呗!”

“你这孩子咋听不懂人话呢!都说了老夫没藏他!”

任黄少天如何巧言追问,魏琛硬是一口咬定叶修不在蓝溪阁,周泽楷不善言辞,纵使心中有多少万分不信的理由也不知道如何辩驳,最后只能固执地表示要在蓝雨守株待兔。

魏琛请他们随意,自己拂袖离开了。

喻文州在一边看着偷乐呵,心想这北阴帝办起事儿来怎么也跟孩子似的,不给糖就赖着不走了?

“文州你还笑!天帝可是命我们必须速度追回天机镜!你倒是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叶修可是上古神祇,处处先知,缥缈难测,我怎么帮你想办法?”

黄少天怒火冲天地啐了一口:“呸!为老不修的,都归隐了还不消停!”

“大概是有什么俗事还未了结吧……”

“他都活成精了,还能有什么没了结的?”

“谁知道呢?”喻文州泯了口茶。

“不是说那天机镜能通阴阳,穿梭时空,文州你说叶修不会偷了这玩意儿犯一波大事儿吧?”

喻文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素来作壁上观,明哲保身,叶修偷了天机镜也罢,上天入地也罢,只要这把火不烧到自己头上就好。

 

眼瞅着今天是下不了棋了,喻文州与黄少天说道了一声,便打算去休息了,周泽楷这回多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终究没说一句话。

 

“魏阁主,叶修呢?”

“好小子!老夫就知道瞒不过你

 

喻文州偷偷潜进蓝溪阁的后院的时候,叶修正悠闲地倚着栏杆品酒,姿态散漫得很,似是特意等着喻文州,抬了抬眼道:“来啦。”

喻文州低眉颔首:“参见陆压道君。”

叶修把酒瓶子递了过去:“别整这些虚的了,过来陪哥喝两杯。”

“前辈这么大大咧咧地现身,倒是不怕少天他们找上门来?”

“我设了屏障,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里。”

 

喻文州和叶修聊了两句便已深觉他的段数,无怪乎这人超脱五行三界,不过两眼就能把人剖了干净,话语里都藏着机锋,字字句句戳在心上。

可喻文州见到叶修第一眼便觉得熟悉,想来应该也是他的故交,还是交情颇为深厚的那种。

 

“深厚谈不上,大约也就是这般喝喝酒说说话的交情。”

“那也不错。”喻文州轻笑,“天界苍苍,偶有个说说话的就不错了。”

叶修也笑:“那可不见得,遇着个黄少天吵吵嚷嚷怕是没别人说话的份了。”

 

可话题兜兜转转总要切回正题上……

 

“前辈要这天机镜做什么?”

“救人。”

“谁?”

“一个朋友。”

“超然如陆压道君也会有挂记的人吗?”

“自然也是有的。”

 

历过苍茫尘世,看过云卷云舒,享过心悸,心动,心驰神往,又或者心烦意乱。

上了年纪,更是愈加容易腻在回忆中,多的是甜蜜欣喜,多的是追悔莫及。

 

“让前辈这么惦记的人,怕是个了不得的角色啊……”喻文州感慨了一下。

 

叶修没有接话,两人听风看云沉默了许久,叶修才开了口:“文州,此番回来,你就不好奇,你这么通透的人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看不开?”

喻文州摇头,夕阳的余晖轻抚上他温润的眉目,混着一两声蝉鸣替他作答。

 

说来说去不过情之一字,爱别离,怨长久,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可天长地久有时尽,又何必再给自己徒增烦扰呢?

 

“文州,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嗯?”

“当初是你自己来求我封印了你的元神下界重新历劫的。”

 

【佛曰: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魏琛给周泽楷与黄少天都安排了房间小住着,小镇上的人私下八卦着蓝溪阁最近贵客可真多,且个个品貌不凡,尤其是周泽楷,有不少媒人上门来与魏琛打探周泽楷是否有家室。

“我就不收你的房钱了,平日里多帮我对付对付厅里的客人就行。”

堂堂北阴帝愣是被魏阁主整成了蓝溪阁的门面,妄图与周公子见个面聊上几句的小姑娘都得可劲儿给魏阁主塞点好处。

喻文州平日出去闲逛总能遇着满面羞红的小姑娘给周泽楷塞香囊,北阴帝一副不知道怎么婉拒的为难模样,瞧着让人觉得怪不忍心的。

偶有一次,喻文州心情不错,上前帮周泽楷脱了身,还因此得了魏阁主一个白眼。

 

这还是周泽楷第一次在小镇的街道上晃悠,喻文州领着他,穿街走巷,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周泽楷悄悄说了句:“谢谢。”

喻文州笑:“不客气。”

 

虽说过往有些纠缠,喻文州倒也没有刻意避讳周泽楷,如今在蓝雨的地界上频繁能遇上,一来二去自觉好歹算是个点头交。

反倒是周泽楷见着喻文州时颇有些紧张,似乎不知如何自处。

 

“你从前也这样帮过我。”

 

九分真心,一分试探。

强行迂回的套路,其实并不适合周泽楷。

追问魏琛叶修下落时直接亮了兵器,可在面对喻文州的时候,又轻易手足无措。

大约是喻文州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被逼急了,周泽楷直接开了口:“你当真不记得了?”

“北阴帝公务繁忙,心系苍生,旧人旧事不过是些过往云烟,无需太过记挂于心。”喻文州堵了回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喻文州如今一两知己,三四酒友,无欲无求,倒很是觉得自己在与周泽楷的这段感情里抽身得十分潇洒。

可偏偏总被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不是说北阴帝无悲无喜,无爱无恨,真难为他还能顾虑我?”

叶修挑了挑眉:“你对他来说可不是一般人。”

“哦?”

“当年北阴帝初即位,冥界鬼帝因为酆都易主闹腾着,阴阳门开,多少恶鬼逃出,为祸人世,北阴帝以己身献祭方才封印了阴阳两界的门。”

“那后来呢?”

叶修瞅着脚下踢了个小石子便慢慢悠悠地晃走了:“文州你可别想套我的话,想知道的话,天机镜借你瞅一眼自然就知道了。”

 

所以和叶修谈天的好坏便体现在这儿了,两人都是聪明人,平日里三言两语大多点到即止,多数时候你来我往交锋不断,喻文州偶尔追问叶修他想救的人,叶修也趁机啐喻文州这点糊涂心思。

不过叶修到底长些年岁,道高一筹,最擅长吊足了人的胃口,再朝着七寸之处打下去,一针见血。

 

“你总惦记着要离这个人远些,又忍不住去揣测他的一举一动,只言片语,你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吗?”

 

说穿了不过是因为喻文州足够介意,介意他从前满腔热忱到底是砸进了怎样的无底深渊才会熄灭殆尽,居然激不起丝毫波澜。

 

【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喻文州觉得叶修说的不无道理,他若是对过往全然不在意,必然不会同今日这般纠结。

喻文州告诫自己,是该离周泽楷远些了。

 

可自那日后,周泽楷时不时便会主动出现在喻文州的周围,事事上心,倒像是把天机镜的事抛诸脑后了。

喻文州啼笑皆非,拦住他要为自己斟茶的手:“文州不过是个闲散仙家,哪儿能牢得北阴帝大驾!”

喻文州这种人,平日不过是披了个柔软的外壳,内里锋利起来就是把戳心的刀子,他连称呼都格外刻意,可周泽楷不说话,喻文州看不透他,这一下就像戳在了一团云雾里,轻飘飘地就散了。

 

喻文州没办法,终归从黄少天口中知道了接下来的故事。

 

当年酆都叛乱,周泽楷手持荒火碎霜两方长戟闯入敌营,单挑了前任北阴帝,平定了叛乱,方才继位。

彼时的周泽楷意气风发,隽秀逼人,喻文州正是在这一仗里遇见了周泽楷,算得上一见钟情。

可周泽楷方才踏上帝位,满心满眼都是酆都与轮回,将一边喻文州晾了个干净。

喻文州倒也不介意,他尤其聪慧,心甘情愿地陪衬在周泽楷身侧打副手,为他出谋划策,将酆都治理得十分妥帖。

 

“你怎么能为着个周泽楷整个人都是疯魔的?”黄少天当年这样问。

“少天,你还不曾遇见这样一个人,让你第一眼看见他便觉得,你生来就是为了与他相逢。”喻文州当年这样答。

 

黄少天说道这件事儿总会埋怨周泽楷太过冷血无情。

现如今喻文州偶尔也会望着周泽楷清俊的眉目失神,凑近了看方才觉得北阴帝并非天性清冷,不过是因待人接物太过专注,无暇顾及身遭,才显得有些生人勿扰。

 

镇子上近来又多了一桩传闻,镇东的老木匠不见了,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魏阁主私下找了喻文州念叨,说怕是蓝雨山头上那一尾妖狐修炼成精了,把人给勾走了。

 

“魏阁主想让文州做些什么?”

“还烦请神巫大人能帮在下救下人。”

 

喻文州听得魏琛几番叮嘱便只身前往狐妖的洞穴,却未料想他方才重回天界,灵力尚未恢复完全,一不小心便着了妖怪的道了。

这次又是周泽楷及时赶到,喻文州也见到了传闻中的荒火碎霜两方长戟,霸道又凌厉地横亘在了喻文州的身前,周泽楷出手极快,三两下便解决了狐妖,回过身来搀扶他。

 

此前黄少天明示暗示他的时候喻文州尚未放在心上,叶修问他在蓝雨逗留究竟是为了谁喻文州也没放在心上。

喻文州揣着满腔的犹疑在与周泽楷相处的过程中把控着尺度,忽远忽近,在周泽楷进退两难的目光中偶尔还生出一分为过去错付痴情的自己报复的快感,可谁又能担保在这一天天的对视中,是不是又一次泥足深陷?

 

喻文州闪开周泽楷的手,幅度有些夸张,惊得周泽楷有些怔愣,喻文州虽然一向有些阴晴不定,却从未对他表现过如此强烈的排斥。

“周泽楷,你喜欢我吗?”

“你若是并不中意我,便不要靠我太近了。”

 

兜兜转转,绕来绕去绕不开“喜欢”二字,想来也是,要积攒多少的欢喜才足以让人奋不顾身。

可喻文州已经奋不顾身过一次了,便没有足够的力气再次飞蛾扑火。

一次一往情深不过是要了喻文州一段记忆,若是再因此失望一次,恐怕就得要他的命了。

喻文州自觉是个惜命的人。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喻文州才听见周泽楷说:“我喜欢你的。”

 

当初的故事尚且有个后续。

说是北阴帝即位两年后,阴司鬼帝手下失职,鬼门大开,万千恶鬼蜂蛹而出,为祸三界。

喻文州当时于混鲲祖师处论道讲经,并不知晓这件事儿,待他回来时,周泽楷为了天下苍生,以己身封印鬼门。

北阴帝献祭后,喻文州失身落魄了好一阵子,直到从叶修那儿听闻了尚不知真假的救人方法,于是只身踏遍三山五岳四海八荒收集周泽楷的魂魄,更是于蓝雨之上造一处幻象供其修养。

 

那段日子里喻文州常笑,自黄少天认识他那天起,便鲜少见着他情绪波动的时候。

可黄少天还说,不知为何,周泽楷元神归位那一日,喻文州醉了一日,拎着酒瓶子头也不回地找了叶修,封印元神,了却前尘,重新历劫。

 

拼拼凑凑终究是咽下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不论是无心还是故意,喻文州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周泽楷到底没有结出什么善果。

 

所以周泽楷说:“我喜欢你的。”

喻文州答他:“我不信。”

 

【佛曰: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叶修听完道:“文州,你是个通透的人,就是心眼儿死了点。”

喻文州每每与叶修谈及周泽楷时,叶修都会嘲讽他死心眼,喻文州嘴上应承着,心里却还是不服气的。

喻文州想,叶修不懂,他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自然对前尘往事愈加在意,生怕一不小心又栽上一回。

喻文州不愿再谈这些,便刻意地转了个话题:“你那位朋友究竟是怎么了,竟犯得上令你去偷天机镜?”

“为了救我,出了些意外,便魂飞魄散了。”

“那你要怎么救?”

叶修跳下台阶,拂袖挥了挥手,示意要离开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泽楷出现的时候,余光恰好瞥到叶修消失在拐角处的一抹一角,正要追上去。

喻文州自然也注意到了,心下失了计较,上前一把拉过周泽楷的手。

 

适才告诉对方两两相忘便好,而今却又做出这样令人误解的举动,周泽楷如他所愿地转过身来,喻文州正踌躇着如何能寻个好借口,却发现周泽楷正望着他,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像要溢出来一般。

周泽楷的目光一向极为清明,却从未这般潋滟过。

庭院里霜露凝重,竹影幢幢,远离了前厅的浮华,别有一番静谧清幽。

喻文州所有的旖旎心思就随着周泽楷被夜风慢晃的发带摇曳生姿,在寂静的默然中由忐忑变成喑哑,迷迷糊糊地梦了那么一场。

 

而后听得周泽楷道:“若知晓,烦相告。”

话语简洁,一个个字说得格外生硬,却声声在喻文州心上敲出了几番伤心。

周泽楷真是生了一双极其清澈的双眼,仿佛把所有的情绪都缩进了漆黑的瞳仁里,浩瀚如深海。

喻文州虽思虑颇重,识人却一向都非常遵从本心,看到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便认定这个人是什么样子。

他一向笃定于周泽楷的目光足够专一赤诚,也时常望着周泽楷的眼睛想,会这样认真看着我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呢?

可他忘了,凭着周泽楷的相貌,多少人前仆后继求得他一眼青睐,多少人陷在这一眼的尘缘里无法自拔,苦苦挣扎,从前如此,而今如此,却不过都是执念罢了。

他前头想象的太过旖旎,便自认为周泽楷同他一般满心满眼的挣扎迟疑。

可最后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泥足深陷进退两难的不过是他一人,周泽楷从来都知晓他要做什么。

 

【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喻文州对叶修一向不设防,这日叶修对他下手的时候太过突然,喻文州连拒绝的时间也没有就被叶修带离,像是突然间丧失了视觉听觉嗅觉一般,眼前黑了一片,只感觉迎面而来的风呼啸而过,脚不沾地,他不知道叶修要带自己去哪儿,而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却让他从心底生出了满满的恐惧。

喻文州张开了口想大喊“停下”,可是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被无边的沉寂淹没,不得挣脱。

 

一直到许久后,叶修终于停了下来,喻文州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四下一片阴冷荒芜,漆黑一片,只有隐隐约约的荧蓝色火焰闪闪烁烁,忽明忽灭,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尤其是太阴冷,喻文州有些受不住地瑟缩着,却阻止不了丝丝寒气一点点地侵进他的衣衫和皮肤。

喻文州竭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压着嗓子低声问:“这是哪儿?”

 

叶修捧着镜子摆在他身边,声音听起来飘渺空灵,喻文州听得他回答说:“这是轮回台。”

 

传说天地间有六条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地狱道,饿鬼道。在这世间,仙神诸佛,魑魅魍魉,皆无长生,入得轮回。

也就是说,世间种种,天道轮回,哪怕是神佛千载长寿也不能永生,终是魂魄一缕,轮回往生的。

 

轮回台,顾名思义,便是入得轮回往生的地方。

只是,哪怕是孤魂野鬼往生去地府也便罢了,而这轮回台往生,却是那些入不得地府往生的灵魂聚集之地,魂魄不完整的亦或是那些执念太深的。

一朝堕入轮回台,便是洗去了你所有的朝夕过往,曾经种种,皆留轮回台。

轮回台里是千千万万的魂魄,堕入之人,以己身半魄为代价,再混着这轮回台里的魂魄,重塑成一个全新的灵魂,再没有前世,甚至,再不是自己。

 

“文州,还请你能帮帮我。”

喻文州都快被叶修气笑了,叶修跑到蓝雨来怕是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竟让前辈这般费尽心思。”

 

叶修看着喻文州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略有些不忍:“我当年与饕餮大战时受了非常重的伤,在凡世有幸得到一对兄妹收留照料,哥哥在为我寻药时在这里歇憩过,不慎跌落轮回台,虽说是意外,但到底是我欠了他一条命。”

 

叶修也是机缘巧合中得知,堕入轮回台的灵魂,并非完全不可救赎。

若是借天机镜回溯其往生,再得“玄灵气”修行者倾毕生修为在轮回台中召唤,便能聚魄还魂。

不过这是违逆天命的禁术,况且失了毕生修为的修行者便等于失去了仙根,堕为凡人,哪有人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这种牺牲。

 

“我会护住你的命,只要你能帮我把他救回来。”

 

叶修的声音变得有些渺远,这轮回台本就是阴灵聚集之地,喻文州被叶修限制了行动,几乎维持不住灵台的清明。

天机镜就这样在他身前一摆,镜面乍亮,喻文州模模糊糊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一点点变了装扮,一模一样的脸,普通凡人的样子,青衫长袍,在蓝溪阁的客厅里品茶,周泽楷坐他身侧,两人耳鬓厮磨,很是亲昵的样子。

突然画面又一转,周泽楷不苟言笑地与他擦肩。

最后一幕是喻文州失手打碎了一地的酒瓶,请叶修封印他的元神。

 

“啊——”

喻文州咬得嘴唇发白,几丝血迹在齿间隐现,被封印元神那种彻骨的疼痛铺天盖地地针尖一般刺进了他的每一寸血肉,镜子里的画面换来换去,千秋万象,凡尘俗世,在虚虚实实间终于与他本身完完整整地契合在了一起。

轮回台里的精魄一声一声的哀鸣,撕心裂肺,生生耗得人精疲力竭,突然一场大火燃起,所有回忆在漫天火光中煙煙然终于变成了一抹灰烬,随风消散在天地间。

 

喻文州终于不再感到疼痛,渐渐平静下来。

他又看到叶修与一对兄妹,这对兄妹也生得十分漂亮,手挽手在集市上赏花灯。

然后又听见叶修渺远的声音,他说:“文州,他叫苏沐秋,你喊他……”

被蛊惑了一般,所有的气力哽在了喉头,亟待喷薄而出:“苏……”

 

“喻文州!”

喻文州突然被惊醒,不比叶修远在天边梦魅一样的声音,周泽楷这一声急唤,真切无比,硬生生把喻文州从朦胧回忆中撕扯出来。

这时,喻文州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一只脚踩在轮回台的最后一级阶梯上了,他甚至听清那不见底的深处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甘的,怨恨的,诱惑的,一点点犹疑都会迷失了神智,似乎只要再走两步,他就会陷进去,变成这千万个声音中的一个。

 

喻文州这时回头看了一眼周泽楷,他定在那儿不敢动,眼里紧张极了。

他想,或许他并没有看错,这一双眼睛确实清澈,担忧欢喜都不是假的。

和喻文州多少年前见他的第一面不一样,和喻文州多少年后再见他的那一面也不一样。

可兜兜转转这么久,喻文州只要见到他,依然克制不住。

志士仁人,魑魅魍魉,唯他出现那一刹,携了天光而来,万象虚化,空留一人。

 

——“你还不曾遇见这样一个人,让你第一眼看见他便觉得,你生来就是为了与他相逢。”

 

所以说来说去不过一个情字,可避无可避也是一个情字。

真是回忆内外,无一处不是他。

 

波折太多,喻文州才后知后觉地喟叹,他和周泽楷许是真的孽缘深重。

 

喻文州看着周泽楷,突然笑了起来,他们之间不过十步路远,却仿佛千里之遥,一个不敢上前,一个神智不清,喻文州这时突然出了声:“小周……”

“小周”两个字从他唇间仓促溢出,像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又裹挟着毫不造作的亲昵,时隔百年才听得喻文州这么喊他,只这一声便让周泽楷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不过一个称谓而已,却似乎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喻文州听到他说:“你不要……”

 

周泽楷还紧张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喻文州收回了踏上台阶的脚,一级一级往下走,周泽楷想要上前迎他,叶修却已经从旁边飞身上前拦在他身前了。

周泽楷很着急,荒火碎霜同时出手,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逼得叶修左躲右闪,面容越发地冷峻。

叶修一咬牙硬扛着荒火碎霜的攻势,朝身后狠狠挥了一掌,喻文州被击退了两步,在台阶边缘摇摇欲坠。

周泽楷慌忙收手,脚下攻势一顿甚至朝后踉跄了几步,叶修等的就是这一刻,转身便向喻文州扑了过去,眼里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杀气。

 

“叶修,你疯了!”

 

喻文州的嗓音在轮回台上空渺远地久久回荡着,那轮回台里的精魄鹦鹉学舌一般,各种妖异鬼魅的嗓音凄厉地呼喊着:“疯了!疯了!疯了!”

千钧一发之际,黄少天的剑往喻文州的脚下先飞了过来,喻文州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踩在剑尖,借势飞下了台阶。

 

叶修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胀,暗暗有些饮恨,他本无意伤害喻文州,偏偏这事儿只有喻文州才能帮他。

与周泽楷对峙时叶修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带着喻文州一道堕入轮回,大不了以命换命。

奈何黄少天来得凑巧,叶修只有一个人,与周泽楷和黄少天一道动起手来再好不过同归于尽的结果,救不回他想救的人,便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少天扶着已经被阴灵寒气侵袭得有些虚弱的喻文州一步步离开。

 

【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天机镜尚未归位,叶修不知去向,喻文州以“云游”为借口,向天帝辞了“神巫”这个虚职。

黄少天问喻文州从天机镜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喻文州和周泽楷也曾有过一段好时光。

那时魂魄尚未收集完全的周泽楷尚在蓝雨修养,凡尘不理,俗世不问,身边只有一个喻文州相依相伴。

 

喻文州曾为周泽楷引魂聚魄,为他造一处祥和幻世。

然后周泽楷在元神归位后与他说,愿在此与他厮守,不作他念,许他一段好时辰。

 

喻文州倾心周泽楷的时候,上天入地,相伴终始。

而在周泽楷毅然决然地要放弃北阴帝之位与他相守时,果决退场。

 

当年的喻文州,含恨醉了一场,不要这般恩情交换来的似是而非的情谊。

 

叶修在封印元神前曾问他:“文州,你是不是贪图这一方天地?”

可周泽楷不一样,周泽楷不是可以囿于一笼的云雀,北阴帝位也不是拿来抵这一份情债的。喻文州自认情深入骨,他耗尽心力挽回了一个完整的周泽楷,如何能接受最后竟是自己成为了他心上的桎梏。

所以当初喻文州恨极。

可重活了两次后,喻文州终于承认,他内心深处确实贪图这一小方天地,大概是烙进骨髓的执念,总也是希冀得到心上人全心全意的依赖与欢喜。

 

可此番经了叶修的事情,喻文州突然想通了。

不过都是满心执念之人,不过都是折腾了自己一场。

毕竟喻文州也遇见过很多人,可在遇到的那么多人里,只遇到一个周泽楷可以让自己不论欢喜挣扎,都心甘情愿。

喻文州已在周泽楷身上沉沦太久,逃离周泽楷也不过又一次颠沛,又一次迷失,他已然习惯了周泽楷,便觉得这世上,怕是没有别人更适合他了。

周泽楷是他的天光。

 

可偏偏,天光明暗自有定数。

喻文州暗自猜测了许久,却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周泽楷是如何思虑的。

一如叶修,一心想着要救人,却从未在意喻文州愿不愿意救,苏沐秋愿不愿意被救。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喻文州离开天界之日,周泽楷来送他。

仍是清清冷冷的姿态,仙袍竖冠,不过是眸中多了许多历经世态沧桑的情绪。

 

喻文州倾身抱了抱他:“小周,有缘再见。”

 

请世间有情人,兜兜转转,在分离过后,等待漫长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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